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幻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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幻象

廁所洗手臺上的鏡子裏,姜何一臉驚恐地看著自己的鏡像,急促的呼吸聲響在自己耳邊,一遍又一遍。

不知道為什麽,姜何突然感覺……好像不是自己的呼吸聲了。

這種念頭冒出來的一瞬間,姜何就又被自己嚇到了,緩緩擡起頭盯著鏡子裏的自己,姜何看著鏡子裏的那個人……嘴角在慢慢上揚,表情逐漸變得瘋狂,身邊周圍的一切都在逐漸被黑暗吞沒。

一雙雙眼睛,憑空出現在他身後的黑暗裏。

姜何開始喘不上氣,大口大口地呼吸,死死攥著自己胸口的衣服。

(姜)都是……幻覺……

姜何另一只手捂著自己的眼睛,他能感覺到自己現在整個人都抖得非常厲害。

“你在幹什麽,姜何?”

突然耳邊響起一個冰冷的聲音,把姜何嚇得一個激靈,立馬轉過身去查看,卻什麽都沒有看到。

姜何惶恐,回過身來看回鏡中,那個姜何臉上沒有一點血色,卻是異常興奮地盯著自己。

難道是這個姜何說的?

可那個聲音,是冉煦的。

姜何一時恍惚。

“餵,你在想什麽呢?這裏可是男廁哎!就算她真的又回了琮城——來了學校,也絕對不可能在這裏吧?”鏡中人和姜何說話,咧嘴笑著,語氣裏是壓抑不住的興奮之情。

姜何喘著粗氣,低下頭去強迫自己不看鏡子裏的那個家夥,然後伸手去擰開了水龍頭。

擰開水龍頭的那一刻,“嘩”一聲噴出來的水,卻是墨藍色的。

姜何僵在那裏,再看了眼鏡子裏的自己和身邊:身邊的一切都已經扭曲得跟一副抽象畫似的了,到處都是形狀各異的幾何色塊。而在這種荒誕離奇的畫風中,不同幾何色塊的交界處,全是歪歪扭扭的大眼睛。只有那個姜何,還能算是正常的畫風。

這不是姜何第一次看見這種景象了,他清楚自己現在必須得吃藥,但藥現在並沒有被他帶在身上。

(姜)幻象,全都是幻象……!

姜何看著水池裏那流淌著的墨藍色的水,腦子裏做著激烈的思想鬥爭。

“哇,這水——噫——你真要用這種水洗臉?先說好啊,我可不喜歡這種水。”鏡中姜何滿臉厭惡地低頭看著墨藍色的水池。

姜何沒有管這話,深吸幾口氣之後,像是下定了決心般的,猛得捧起了一捧水洗了把臉。

還好,還是水的觸感。姜何慶幸自己這會兒還有對觸感的認知。

姜何不太敢再擡頭看鏡子。可是很久都沒有聽到自己預料中的聲音:鏡子裏那個自己厭惡尖叫的聲音。

又是一番心理鬥爭之後,姜何才擡起頭,可鏡子裏的人卻並沒有擡頭。

安靜得太詭異了,姜何的心頭被一種不安的情緒籠罩了。

“嗚……”

鏡中人擡起手,捂住臉,全身顫抖著,嗚咽著……看得姜何全身發毛。

姜何看見他的手和自己不一樣:明明自己捧的是藍水,現在手上都是藍色的液體,可鏡子裏的姜何,手上卻全是猩紅的液體。

“為什麽……我明明告訴你了我不喜歡這東西……”鏡子裏的人哭泣著,擡起頭望著姜何,朝姜何伸出了手。

“為什麽你和他們一樣……連你也要欺負我嗎——”

滴著不明液體的紅手近在咫尺。

“老子說了老子不喜歡這東西!!!”

瞬間,猩紅變成了寶藍,鏡中人的手和臉,紅與藍不斷更替的同時,表情也是在痛苦和暴怒之間反覆變換。

姜何被嚇到了,一個大退步轉身就離開了廁所。

(姜)得趕緊離開這裏!

姜何知道自己不能再看著鏡子了,再看下去他就要崩潰了。

走廊,姜何剛從廁所出來就有點挪不動腳。

似乎已經不是二中的走廊了,每個教室的門口,都有一個黑漆漆的人從裏面探出,用裂到耳根的恐怖笑容盯著他。

現在眼中這個走廊,姜何自然是認得的。一步一步走在走廊上,耳邊的腳步聲清晰得出奇,就好像……好像是他伏在地上,有人在他頭邊走過——腳步聲清晰得完全不像自己的。

他記得的,這個場景。

這些從門裏探出來的人,都是姜何回憶裏的人——他們以前就是這樣笑著看姜何的。

“嗒——”

“嗒——”

“嗒——”

一步又一步的腳步的聲音,回蕩在這無盡的走廊裏。

姜何扶著畫風詭異的欄桿,閉著眼睛,深呼吸了幾口氣。在這些鬼東西的凝視下回教室,每一步都異常艱難,再者,姜何壓根就看不見這走廊的盡頭,在這個荒誕怪異的視角之下,他甚至都分辨不了自己教室的位置。

……

魯深到底還是放不下心讓姜何一個人呆著,以前在首府他放不下心,現在來了琮城他還是放不下心。

所以魯深跟同學說他打球打累了要回教室去喝水,就提前從球場回教室了。不過回了教室也沒有看見姜何的身影就是了。

(魯)嗯……人呢?去廁所了?

魯深站在教室門口,除了黎譜就沒見著教室裏還有其他身影。黎譜這時候在玩游戲呢,也沒管魯深回教室來是個什麽事。

魯深就坐在教室裏,坐在黎譜的斜前方,聽著黎譜在對局裏大殺特殺的播報聲,靜靜等著姜何回教室。

可一直等到下課鈴響,陸陸續續有同學進教室,魯深都沒有見到姜何回來。

“譜哥,你今天體育課沒上,一直在教室裏嗎?”魯深坐到黎譜身邊,用乖巧的語氣想找黎譜打聽姜何的下落。

黎譜看了一眼魯深,視線又移回了自己的手機屏幕上。

“姜何中途回教室後又出去了,”黎譜不動聲色地說,“去哪兒了我也不知道。”畢竟他沒有跟著出去。

魯深本來還以為黎譜能給他一點有用的消息,這下僅剩的一點希望都讓黎譜潑了桶冷水給澆滅了,腦袋也一下就耷拉下去了。

突然從黎譜的手機裏傳出一聲水晶炸裂的聲響,魯深又擡眸去看黎譜的手機屏幕。

“Defeat.”

魯深看著,頭不自覺又擡起來了。

眼見黎譜非常淡定地給了自己四個隊友點了個讚——然後反手又送了個舉報。

(魯)原、原來是譜哥一個人的順風局啊……(。ω。;)

不過黎譜情緒是真的超穩定,整個游戲過程裏,魯深甚至都沒見黎譜眼皮子動一下。

就在這個時間——黎譜剛退游戲這個時間,姜何就回教室了。

魯深看見姜何的一瞬間,懸著的心就放下來了。

姜何呆呆地挪步到了魯深面前站著。

“老姜你去哪兒了?怎麽這時候才回來啊?”魯深問姜何。

但是很明顯,姜何的臉色非常難看。

姜何楞楞地看著魯深,眼神空洞,看得魯深渾身不自在。

“怎、怎麽了老姜——”

“智深——”沒等魯深話說完,姜何就開口打斷了魯深。

姜何滿臉不可思議地地指著魯深的臉,木訥地說道:“你的臉,怎麽歪成這樣了……?”

魯深茫然。

(魯)哈???

“噗——”一旁聽著的黎譜則是一下沒憋住,笑出了聲。

其實在姜何視角裏,除了魯深,誰都是頂著張黑臉,只有咧到耳根的詭異笑容,包括黎譜也是一樣——只有魯深,只有魯深還……有一張抽象畫的臉。

抽象畫的臉,懂吧?魯深現在的臉,在姜何看了簡直就像讓畢加索先生捏的一樣。

“你你你抽什麽風呢我靠,我臉什麽時候歪了?我這麽帥一張臉——你擱這兒一派胡言什麽?!”魯深都無語了。

姜何盯著魯深,那眼神,簡直了。

魯深感覺被姜何這樣說有點丟臉,回頭看一眼黎譜,還在一邊憋笑,魯深就更火大了,竟然壯著膽子瞪了黎譜一眼,然後才回過頭來質問姜何:“老姜你是不是沒吃藥呢?發病了是不是?——什麽我臉歪,老子這麽陽光帥氣一張臉。”

姜何皺了下眉,又揉了把眼睛,跟魯深說:“真的很歪——以前,你知道我以前看你本來應該是沒臉,但現在看你……你臉是真的歪……歪的離譜。”

“嘖,嘶——老姜——”

“咳,我不是很喜歡別人說這個詞。”黎譜突然插了一句話。

(魯)哈?這又是鬧哪出?哪個詞?

魯深思來想去,思考許久後才意識到黎譜應該是說自己不喜歡別人說和自己名字諧音的“離譜”這個詞。

但魯深還是決定先解決姜何的問題——於是他翻開自己草稿本空白的一頁,把本子和筆都遞給了姜何。

“畫——我倒要看看我臉能歪成啥樣。”魯深說這話的時候,臉黑得一批。

姜何楞了一下,拿起筆就開始照著自己眼裏魯深的臉畫。

……

“我草啊……老姜——你他媽……畢加索的徒弟?”魯深看著姜何的畫,氣得笑出了聲。

姜何無語,他只能說,他畫的真的跟看見的一模一樣。

確實很抽象,不過魯深也知道姜何這是什麽情況了——聽著很荒誕吧?一個人好端端地怎麽會把另一個人描述成這個樣子?還那麽一本正經……但是魯深是信的,因為這是姜何說的,而且也不是姜何第一次這樣了。

“除了我,還有什麽和以前不一樣的地方嗎?”魯深指著自己笑著問姜何。

“……眼睛——到處都是眼睛。”姜何還是訥訥地回答著魯深。

魯深沒有倒是沒有再問別的了,只是彎下腰去拿起了姜何的單肩包,在裏面翻找著什麽東西。

黎譜倒是聽得來勁兒,姜何現在這個樣子,那可不像是裝出來的,搞不好啊,姜何現在看著的魯深還真就那個抽象樣兒。

翻了一半天,魯深也沒翻出個所以然,最後是無奈地嘆了口氣,把姜何拉到座位上後又按著姜何坐下了。

姜何低下頭去看自己的課本,只覺得自己課本裏的那些字,一個個的逐漸變得越來越簡化,以至於到現在:已經成簡單的一根粗線連在一起了。

姜何眼裏的世界,簡單來說,就是個抽象畫世界,一個到處都是歪七扭八的眼睛的抽象畫世界。

魯深看著姜何的眼睛,一時心裏有點難受。

那雙黯淡無光的眼眸,魯深想知道此時姜何眼裏到底是怎麽樣一番荒誕離奇的畫面,可他對此只能說是無計可施。最重要的是……

(魯)以前看我成小黑就算了——現在怎麽成這麽個逼樣了啊啊啊!!!

(魯)簡直不可饒恕——!!!(皿)

……

這是姜何的問題。

魯深不怪姜何突然說他……臉歪。只是姜何現在這個樣子呆呆的,讓魯深實在是放心不下。

放學的時候,魯深看著身後連走路都不太穩當的姜何,著實是感覺頭大。

魯深也不管姜何介不介意別人碰他了,抓起姜何的手腕就帶著姜何往教室外走。

“智深?”姜何突然喊了一聲。

“是我,”魯深頭也不回地回答著,帶著姜何出了教室,“你註意點腳下有——”

“你肩膀呢?”姜何突然扔了這麽一個問題給魯深。

“……”給魯深問懵了,魯深就站在臺階下面跟姜何面對面站著,他答也不是,走也不是。

“你怎麽長成這個樣子了?你的手在哪兒呢?哪個是你手?你的衣服怎麽是這個樣子的?……”姜何從頭到腳打量著魯深,像在……看什麽沒見過的東西。

“請你註意腳下的臺階。”魯深面無表情、機械地說出了這句話。

“噗——”給姜何又整笑了。

魯深那張歪上頭頂的大紅唇,一張一合地跟他說話,真的讓姜何沒繃住。

(魯)我tm……

姜何很少、很少被逗笑一下。但如果是像這次這樣,魯深寧可姜何這輩子都別笑了。

“笑個毛,趕緊跟老子走!!!”魯深是一秒都不想多在學校多呆了,活怕被人當瘋子,拉著姜何下樓就要走。

好在姜何那邊看樓梯怪是怪了點,但還是能踩下去,不妨礙他下樓,也就委屈姜何下樓嚇得心驚膽戰的。

黎譜就在後面看著兩個人別扭地下樓,忍俊不禁。

走到校門外姜何就呆了,看著周圍那些怪誕的人和物,感覺認知都被徹底刷新了。

建築、道路,都已經失去了原有的正常模樣。天空像流動的藍色液體,也不是很幹凈的藍色;一排排的建築物變成了幾大塊拼湊在那兒,東一塊西一塊的,還是各種顏色的;路上的行人都是黑的就算了,全黑還是扭曲的。這些路人身上、建築物表面、甚至連天空中,都是大大小小的眼睛。

腦子裏一片空白,姜何已經無法思考了,他就這樣被前面這個抽象的人拉著,朝著他出租屋的方向走去了。

姜何被帶到出租屋樓下的時候,他居然看著魯深拉著他走進了一個怪物的血盆大口裏。

(姜)好惡心……

魯深從姜何的包裏翻出他出租屋的鑰匙,給姜何開了門,把姜何拉進了他的房間。

魯深很強勢地把姜何按在床上坐下,自己則在一邊的床頭櫃上拿起一瓶又一瓶的藥片,仔細的看著上面的說明。

“怎麽換新藥了?川哥也沒給我說一聲,搞得我現在都不知道該給你吃什麽藥了啊?……”魯深在一邊皺著眉自言自語著。

一邊的姜何則是仰著頭,盯著天花板上一只眼睛直楞神。

魯深還是給那位川哥打了電話才給姜何拿的藥吃,還順便和對方聊了一會兒。

吃了藥的姜何沒一會兒就暈得厲害,倒頭就躺床上了,魯深給姜何收拾好,蓋上被子後才離開姜何的房間。

魯深出房間後就靠在門上,學著姜何的樣子仰著頭望著天花板。

姜何肯定是受到了什麽刺激,才會感覺自己一直在被眼睛看著——這是川哥告訴魯深的。

(魯)眼睛……什麽東西能像眼睛,盯得老姜這麽難受?

魯深的目光在天花板上游移著,突然看見了客廳天花板上的攝像頭。

“草……”魯深盯著那個攝像頭,有點震驚,又有點憤怒。

在攝像頭看不見的盲區,魯深不知道在搗騰什麽。

“嘶——”魯深撕了什麽東西。

“吱——”好像又有什麽東西被魯深拖走了。

沒過多久,攝像頭就“眼”前一白——魯深踩在拖來的椅子上直接給攝像頭前面貼了張草稿紙,用的還是姜何今天給他畫的肖像畫。

不過魯深還添了幾筆:頭兩邊狂草的波浪線,表示著燙出來的卷發;兩個耳朵下面坑坑窪窪的橢圓(因為魯深手抖畫不順),表示著圓環狀的耳飾——說白了,魯深就是改成他印象裏的“老妖婆”了。

“噗嗤——我靠……畫的巨像……”魯深自己的神來之筆,把自己都整笑了。魯深甚至還在底下寫了句“嗨,你好”挑釁對方。

真不知道攝像頭那邊的人看見這畫會作何感想。

反正不會回“你好”就是了。

就這一會兒,魯深突然覺得自己長高點也挺好的,至少很輕松就夠到了天花板嘛。擦幹凈椅子,把椅子拖回原處,魯深又輕手輕腳開了姜何房間的房門,探個頭進去瞅了幾眼。

姜何睡得很沈,就安安靜靜地躺在那裏,靜得像一具s……

魯深被自己突如其來的想法嚇得一個激靈,連忙給了自己一巴掌。

如果是姜何,有這種想法很正常,但是魯深不能被姜何影響。既然來了琮城,魯深就要想方設法讓姜何相信一切都是新開始,一切都能好起來。

只要姜何還好好的,魯深覺得就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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